“李銳自述人生百年:總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”
【崔押】余一生有幸結識了兩位品德高尚的百歲老人王懷安和李銳,并在深交中受益匪淺。 很遺憾,懷安已經去世了; 我離李先生家不遠,每隔三分鐘去李先生家拜訪一次。 最近,李先生說今年的4月將是他的100歲生日,他非常興奮,即興對他的100年人生進行了簡單的概述。 我給他說了幾句話,督促他充分表達百年的感悟,寫了以下文案。

李銳和崔敏說話
我這一百年大致可以分為五個階段。 頭20年是上學讀書; 第二十年投身革命; 第三、二十年被革命踩在腳下; 第四個20年回歸工作第五個20年的思考研究。
我曾擔任湖南省委推廣部長,還擔任中央組織部常務副部長,在兩個最重要的部門工作過。 我擔任過三個中央領導的秘書。 首先是高岡的政治秘書。之后是陳云的政治秘書,最后是毛澤東的兼職秘書。 五九年廬山會議上被封為彭黃張周反黨集團的追隨者,取消所有職務,開除黨籍,被分配到北大荒,幾乎餓死文革期間又被關進秦城,蹲了八年監獄。 逆轉回歸,加倍努力工作。

我對黨有兩個重要的貢獻。 一是寫了《廬山會議實錄》,真實地反映了當時的全貌。 二是寫信給鄧小平,阻止了鄧力群被推舉為總書記的可能性。 我一生的作品(日記除外),共計超過了1,000萬字。 別人寫我也有幾百萬字。 我退出中組部領導職務后,組織編制了一套《中國共產黨組織史資料》,共19冊,其他各縣編輯一本,揭示了歷史上的許多問題。 例如井岡山時期的蘇&阿爾法; &貝塔; 小組殺死了10萬人; 延安整風后期搞急救運動,出了一萬五千名間諜,國民黨說他們進不了延安的間諜(見唐縱日記)。 文革期間,秦城監獄共關押502人,多為黨的高級干部,死于監獄的30多人,精神失常60多人。

李銳近照
最初的二十年是讀書,追求革命。
我1917年4月13日出生在北平,祖籍湖南省平江縣。 父親李積芳從小就喜歡學習,1905年被派往日本留學。 他在日本生活了五年,知道日本的國策是滅亡中國,激發了強烈的愛國情緒,在辛亥革命前回國,參加了孫中山領導的同盟會,擔任了國會議員。 很遺憾英年早逝。 父親去世的時候,我才5歲,上面有兩個姐姐。 我媽媽是一個受過現代教育,有進步思想的女性,小時候媽媽經常給我們講爸爸以前的事,教我們如何做人學習。 特別是不能乘勢而上。 品德是最重要的。 這些教誨潛移默化在我思想的形成中。 媽媽又把我送到了當時新開設的最好的學校——楚伊小學和岳云中學讀書。 兩所學校都重視道德教育,校規嚴格,讓學生關心國家大事,從小養成好習性,開設勞動課,種菜,培養學生動手能力,學校開展體育活動,組織各種隊伍,當時我是校隊隊員 我從初中開始就喜歡寫作,是個做墻報的積極分子,還寫了《行走》小說,描繪了人力車夫的生活,最終投奔了紅軍。 從這部小說可以看出我少年時代的思想傾向。 總之,父母、家庭和學校的教育,對我一生走什么樣的路產生了很大的影響。

初中畢業后,考上了武漢大學。 那個時期主要受魯迅復制品的影響,思想更加激進。 說實話,在大學的兩三年間,沒有好好讀書,凈鬧革命。 當時,我是學生的領隊之一,積極參與一二·; 九運動擔任武漢大學學生救國會常務干事,創辦了《拯救中國》雜志。 我寫的發文的主題是團結、抗斗、拯救中國。 1936年上半年,我們收到了美國寄來的中國共產黨呼吁共同抗日的八一宣言,讀了斯諾寫的《西行漫記》,更加堅定了找共產黨的決心。 當時武漢沒有黨的組織,我們聯系了8位志同道合的人,于1937年2月正式成立了自發黨組織,決定稱為武漢臨時支部。 不久,我拿著全體自愿臨時支部的入黨表去了北平,找到了黨的組織,自愿臨時支部的全體人員被接納為正式黨員。 因此,我的黨齡將從1937年2月開始計算。

李銳近照
第二十年投身革命,成為職業革命家。
1937年·; 盧溝橋事變后,我和幾個朋友去了天津,還搬到煙臺、濟南、武漢、徐州、長沙等地,參加青年救國團等活動。 1939年8月,我去重慶參加南方局青年實務會議,在重慶與《本日報》記者范元甄結婚。 南方局組織部長博古決定把我們從大后方拉開送到延安。 會后,我和范元甄和胡喬木坐同一輛卡車到了延安,在延安工作了整整六年。

到延安后,我先在中央藍委會工作,然后轉入《解放日報》,在第三版(國內版)負責欄目間的復印件制作,首要任務是收集國民黨區的一些情況、資料。 我記得我寫的第一份復印件是“為大后方的大學教授的呼吁”。
1943年4月初,在急救運動中,我被偽裝成間諜,被保安所逮捕并關押了兩年。 在警長的審問中,一般會用各種刑罰逼供,但有些會被長時間戴腳鐐和手銬。 在保安部盤問我的時候,我什么也沒承認,審問者生氣地聽了我一眼。 總而言之,對我的折磨還不狠。 一種是站著,站著,不允許工作。 另外,坐在長椅上,時間稍長就會腫脹。 審問中,不允許有人持槍日夜輪流監視,工作或眨眼。 這樣一直審查了我五天。 關在我和窯洞里的陳新,在我住了五天五夜回到監獄后,他告訴了我。 “把他綁在十字架上,用鞭子抽,騎虎兒戴枷鎖,比我厲害多了。

我被保安部釋放后,又回到了《本日報》工作。 《解放日報》前后不到三年,我在報紙上發表的文案和社論約有40篇。 80年代初,本出版社為我出版了《窯洞雜述》。 全書22萬字,這本書是我在延安文案工作的總結。
1945年8月,日本無條件投降,8年抗戰終于取得了徹底的勝利。 同年10月,我和范元甄與去冀熱遼打前站的同志一起離開延安北上,經張家口到承德,在承德創辦了《冀熱遼日報》。 1948年2月,和東北局書記高崗一起去了東北,做了高崗的政治秘書。 1948年10月,解放軍攻占錦州后,帶軍東進,準備解放沈陽。 東北局的決定是陳云率領四千多人接替沈陽,陳云讓我和他一起去,我又成了陳云的政治秘書。 接手沈陽后,隨陳云巡視鞍山、本溪、安東,最后搬到吉林、長春,走了近一個月,印象最深的是豐滿水電站。 我以前從沒見過水電站。 豐滿的時候,兩臺機組在發電。 大約6、7萬千瓦。 當時的感覺真的很厲害。 看到鞍山和豐滿現代先進的工業生產,給了我很大的震動,這是后來希望轉行水電的動因。

隨著遼沈戰役和平津戰役的勝利,1949年1月31日,北平宣告和平解放。 第二天,我和陳云到了北平,住在北京飯店。 之后,陳云在西柏坡召開了七屆二中全會。 我沒有去。 在北平我為陳云做了一件事。 也就是說,我在琉璃廠買了幾本清末到民國的關于經濟的書,裝了一個大木箱,為他留在中央管理全國經濟做準備。

我一直在考慮如下做點實務,所以在向陳云提出后,他不想放開我,繼續挽留,但最終同意了。 這樣,1949年5月,我隨南下部隊回到湖南,首先負責創辦《新湖南新聞》,擔任社長,然后調任省委推廣部長,在湖南工作了3年。 1952年9月,我被調到燃料部水力發電總局局長(后來是水利電力部副部長),終于實現了我獻身于水力發電事業的夙愿。

我管理水電時的大事是關于三峽工程的爭論。 長江水利委員會主任林一山向毛澤東提出,處理長江洪水需要在三峽建設大壩,把長江洪水堆起來。 這件事給毛澤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 林一山在《中國水利》上發表了“長江流域規劃若干問題的探討”的長文,正式提出要修三峽處理長江洪水問題。 他計劃的蓄水高度為235米,比現在的三峽水庫175米高60米。 就是要淹沒整個重慶。 這個文案一出來,我們就看到了。 我用“水力發電”組織了長江計劃問題特輯。 共8篇文案,從各方面論述了三峽工程的問題。 之后,雙方爭論不斷,這樣,不同的意見引起了高層的觀察。 本來毛澤東贊成三峽工程上馬,但他在1956年寫詩歡呼高峽走出平湖,已經表明了贊成三峽上馬的意愿。 1958年1月南寧會議的時候,他聽說三峽工程有個反對派叫李銳,他說:“那太好了。 林一山,找李銳,當面談談吧。 于是中央辦公廳通知我和林一山趕到南寧,在毛澤東面前闡述了各自的見解。

我和林一山到南寧后,當天晚上開會,談論三峽。 會議室很小,里面坐了二三十個人,長桌子,大家面對面坐著。 我們倆坐在毛澤東的正對面。 毛說:“林一山先生,你要說多久? 林一山說他會說兩個小時。 毛又問我要談多長時間,我說:“半個小時。 林一山口才很好,他從漢元帝那里談到歷代皇帝如何防洪等,滔滔不絕地講了兩個小時。 我覺得他講話的中心不突出,用了很多專業術語,這里的人不一定都能聽懂。 輪到我的時候,盡量說短一點,說得深入淺出。 我說:“建這么大的水庫特意防洪是不行的。 那是第一個水力發電站。 長江和黃河不同,是一條很好的河流。 現在長江在我們手里,可以全面考慮,用各種方法防洪。 最后論述了三峽技術上的困難、這么大的工程,最困難的問題是勘察,要搞清楚電廠水庫建在哪里,進行河流階段性地質勘察,這個水庫選址的事業不是三五年就能完成的。 這樣說,大家都明白了。 毛澤東說:“是的,非常棒。 但是說的話還不算數。 每人再寫一張復印件,不怕長,三天內交卷。 于是,我們又匆匆寫了兩個副本。 提交復印件后,我看到很多人在彭真的復印件上畫了很多紅杠,在林一山的復印件上打問號。 在最后一次會議上,毛澤東批評林一山文案寫得不好,說你是師范畢業生,文章寫得不好,否定了他的意見。 毛澤東夸獎我復印得好,把問題說清楚了。 三峽的問題就是這樣確定的。 南寧會議出了《實務做法六十條》,其中之一是培養秀才。 毛澤東說,我們要培養李銳這樣的高材生。

南寧會議結束的時候,毛澤東意外地對我說:“李銳,你將成為我的秘書。 對此,我完全沒有精神準備,馬上說:“我在做水力發電,很忙。 他說:“沒關系。 是兼職啊。 這我很難反駁。 之后,我給毛寫了三封信,委婉地反映了大躍進中的一點問題。 毛讀了這些信,能讓我反映一點真相,當時還很滿意。 李銳我很感謝你。 共產黨感謝共產黨。

有一段時間,毛不停地夸獎我,那個時候真的可以說是被捧上天了。 沒想到僅僅幾個月后,廬山會議風云突變,我又從半空掉了下來,幾乎粉身碎骨。
李銳近照
第三十個年頭,被革命踩在腳下。
1959年夏天召開的第一次廬山會議,無論是中國共產黨的歷史還是共和國的歷史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 那次會議胡亂提出了彭德懷為首的反黨集團。 第一名成員是彭德懷、黃克誠、張聞天、周小舟。 因為我在會議中和黃克誠和周小舟一起進行了一些討論,最后被定為追隨者,開除黨籍,取消所有職務,從此陷入無底深淵。

從廬山下來,又經過幾個月的揭發批評,之后被送到北大荒850農場附近的興華村,與村里的單身老人同居。 那時糧食不夠,差點餓死。 我在北大荒得到的經驗之一是,世界上最可怕的事件是饑餓。
1961年11月,在北京的朋友想方設法救出,結果我終于離開了北大荒回到了北京。 這時范元甄提出離婚,我說同意,辦了離婚手續。 水電部黨組織討論了是否恢復我的黨籍,但沒有通過。 理由大概是范元甄離婚后寫了兩本暴露資料。 其中有我和她私下討論過(下令把它燒掉)。 由于無法恢復黨籍,我被安置在安徽大別山的磨子潭水電廠,給水庫工作人員當文化教師,做力氣活。 文革開始后就不讓教書了,變成了勞動改造。

1967年11月11日,突然載我上專機直達北京,下飛機送到秦城。 事情的起因是在1967年夏天的秋天,中央專務組為了調查毛澤東的幾位秘書的情況來到了我這里。 我說胡喬木、田家英、吳冷西等人沒問題。 主席中最危險的人現在是中央文革集團的陳伯達,請首相寫信轉交。 這又惹了大禍,但當時的說法對無產階級司令部的人,不能一字一句的傷害。 因為我揭發了陳伯達,我的問題又升級了,被關在監獄里,蹲了又八年了。

秦城監獄里,最厲害的是被關押在單間里。 小房間里,四面都是墻,誰也看不見。 除了外面走廊哨子的腳步聲外,整天都很安靜。 長時間呆在這樣的環境里,很多人會變傻、變瘋。 為了不成為廢人,我在監獄里多次跑步和鍛煉。 在監獄里找不到紙和筆,我用一次摔傷想要擦傷口的龍膽紫藥作為墨汗,在馬列寫的空行間寫了字,一共寫了400多首詩。 簡單來說,將這些詩收集起來制作成“龍膽紫集”也許也可以說是奇跡。

我于1975年5月30日出獄。 出獄后,被放回磨子潭。 粉碎四人組之后,形勢發生了變化。 1978年,胡耀邦擔任中央組織部,被組織部通知到合肥住院治病,年末接到中央通知,1979年1月4日從合肥回到北京。 從此回歸人世,后半生終于又見到了陽光。

當時毛澤東提倡六不怕戴機會主義的帽子,不怕解職,不怕開除黨籍,不怕妻子離婚,不怕坐牢,不怕殺頭。 對我來說,不僅還有頭腦,這幾個恐懼都經歷了。 活下來真的不容易。 在逆境中最終跨越,敢于實事求是,敢于重復真理。

第四個二十年回歸工作,彌補失去的時間。
我于1979年1月恢復工作,擔任電力工業部黨組副書記、副部長兼建設工程兵水電指揮部政委、國家能源委員會副主任、黨組成員。
1982年,我65歲了,到了可以離休的年齡,但陳云讓我在中央組織部設立青年干部局。 我去了中組織部,先后擔任青年干部局局長,之后擔任常務副部長。 這一段的首要工作是根據革命化、年輕化、知識化和專業化的四化標準,選拔了第三梯隊,共選拔了1000名省部級后備干部。 這是一項極其重要和有很大影響力的工作,其后選自十四、十五、十六大、十七、十八大的中央領導大部分都是從這1000人中產生的,目前約有600人在位,可見當時的工作成果突出。

我在中國組織部工作的另一份工作是組織寫了一套《中國共產黨組織史資料》,我擔任編纂指導組的組長。 這部史料揭示了歷史上的許多問題,但功不可沒。
我曾被選為中國共產黨第十二屆中央委員,也曾被選為第十二屆、第十三屆中央區委員。
第五個二十年思考研究以弄清越來越多的問題為目標。
我希望放假后,我能繼續關心國家大事,關注黨的事業,集中精力思考和研究,解決越來越多的問題。 有人說我是毛澤東研究的專家。 是的。 我一生寫了五本評價毛澤東的書,對毛一生功過的是非進行了基于事實的介紹和客觀的評論,也深入探討了他晚年犯錯誤的原因。 毛澤東是一代偉人,但他在晚年犯下的錯誤給黨和國家帶來了深重的災難。 這些問題不可避免,必須認真分析整理,我認為這對于黨的建設和國家的進步是有益和必要的。

我晚年考慮的第一個問題是如何推進政治體制改革。 1980年十一屆六中全會通過的《關于建國以來黨的幾個歷史問題的決議》的核心副本,徹底否定了文化大革命,重新評價了毛澤東功過的是非,從而打開了經濟體制改革和政治體制改革的大門。 以往最大的弊端是權力過于集中,不受制約,但鄧小平提出必須改善黨的領導,并采取了相應措施。 但是,前進的道路并不平坦,阻力重重。 目前經濟改革進入深水區,政治改革滯后更加令人不安。 新的矛盾不斷出現,不穩定因素日益突出。 在這種情況下,一些人沒有以深化改革、擴大開放的想法積極處理矛盾,而是倒退,試圖通過高壓和完全否定個人自由來尋求表面穩定。 我很擔心這些情況。 我記得八十八歲米壽的時候,寫了一首自壽詩。 最后兩句話,讓我擔心天下的是憲政是什么時候大開業的。 憲政民主必須是我們不懈的追求。

人生要活下去,就必須應對自己的良心,為此而奮斗的事業,甚至歷史。 這是我對后來者的殷切期望,想和朋友們一起學習。 (李銳口述,崔敏記整理) )。
心靈雞湯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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